当女人走到近前,唐可娴发现说她是奔他们来的并不准确,因为那女人径直扑到躺在地上的年轻男子跟前,半蹲半跪着,一边拍打他的脸,口里一边叫道:“小凯,凯凯,醒醒……”

    “小凯”没有反应,女人便把一根手指伸到他的鼻子底下探了探,原本铁青的一张脸越发阴沉。接着,又去翻“小凯”的眼皮。唐可娴看到她手抖得厉害,翻了几次都没有成功,只得作罢,把仍在发抖的手伸过去握住了“小凯”的手。突然,中年女人好似断电一般停止了颤抖,就这么半跪在地上,拉住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的“小凯”的一只手。对站在一旁的唐可娴和岑伦,那女人正眼都没瞧一下。

    唐可娴看着那女人来来回回地忙活,最后拉住“小凯”的手就不动了。不知怎的,自己却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,就好像发抖也会传染一样。

    难道,这个女人口中的小凯……死了?不会吧……怎么可能呢?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这么长时间,自己还以为他是喝醉了酒呢,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上头去……话说长这么大,自己还从来没见过死人呢……一阵恐惧从心里奔涌而出,迅速冲上喉咙,唐可娴“啊”了一声,反而被自己的声音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。

    那女人似乎被唐可娴这一声“啊”唤醒了,她轻轻将“小凯”的手放回到地上,脸色阴沉地站起身来,看了唐可娴一眼。

    “阿姨,他……没事吧?”唐可娴用颤抖的声音问道——不管他是谁,希望他没事。

    中年女人没有任何反应地把头扭向岑伦,好像一眼就足以把唐可娴看得消失在这深深的夜色之中。接着,她死死盯住岑伦,目光异常凌厉,仿佛可以一直看到她想看到的岑伦的任何一根神经末梢。岑伦的反应也很奇怪,他把涣散的目光移向别处,一脸呆滞——他的反应就是没有任何反应。

    那女人嘴唇微动,冷酷而严厉地问了句:“他怎么了?你把他怎么了?!”

    岑伦仍然没有任何反应。

    一旁的唐可娴却有些着急。她猜测这女人肯定与那个叫小凯的有非常亲近的关系。现在人躺在地上,也难怪她心情不好。但她要哭要闹要问问题要打110、120唐可娴都可以理解,可这么一副要用眼神把岑伦的杀死的样子,让唐可娴替岑伦愤愤不平起来。她转脸看着岑伦,用眼神鼓励他——你倒是跟她解释啊,发生的这一切不是你的错。

    可岑伦却把脸扭向别处,根本不给唐可娴与他用眼神交流的机会。一时间,没人说话也没人动,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
    没有任何预兆,女人扬起手,只听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一个巴掌干净利落地落在岑伦脸上。这一巴掌成了一个开关,世界又开始流动起来。

    唐可娴又“啊”了一声,想都没想,一挺身挡到岑伦前面。侧头去看时,挨了巴掌的岑伦唯一的反应只是扬了扬嘴角,似乎是想笑,可那笑容还来不及浮现就消失了,在旁人看来,就好像他的脸奇怪地抽搐了一下。

    唐可娴气不过,扭过头质问那女人:“你干嘛打人呀?”——她用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人——“岑伦没撞到他,我亲眼看见的。岑伦下车来看他的时候,他还把岑伦一直推得摔倒在了车头上。你来之前我们正准备打120。你不能不问青红皂白,上来就动手啊……”说到这里,情绪有些激动,想放句狠话,大脑却是一片空白,最终一扬下巴说了句:“这是不对的。”

    那女人看着唐可娴,有点意外,但眼神里更多的透露出对唐可娴的不屑。接着,又严厉地朝岑伦看去。

    女人的态度刺痛了唐可娴,她决定一不做二不休,再次把手机掏出来。因为气愤,手微微有些发抖,但仍然让自己勇敢地看着女人,说:“我看,还是先打110好了,警察总是讲道理的。”说着就解锁了屏幕。

    岑伦终于有了反应,他又一次伸手将唐可娴拿着手机准备打电话的手抓住,说:“好了,唐……可娴,对吧?这事儿是我出的,还是让我来处理吧。你不是路过这里回家吗?天太晚了,赶紧回去吧。”接着,望向中年女人,又道:“我现在就打120。”说完,放开唐可娴,转身把落在汽车引擎盖上的手机捡起来,对在自己脸上刷脸解锁。

    咦?他刚才不是说手机在车上吗……继而,唐可娴明白过来,指着岑伦对中年女人大声说道:“那,你看,刚才岑伦就是被他推到车头上,连手机都掉在那里了。”——接着,唐可娴朝上一指——“还有监控摄像头,路口都有监控摄像头,可以看得清清楚楚,岑伦不仅没撞到他,还被他……袭击了。”唐可娴又把头转向岑伦,发现他正背对着自己摆弄手机,便对着他的后脑勺问道:“岑伦,你确定不打110吗?”

    岑伦连头都没回,说了句:“你走吧。”一边把手机贴在耳边,一边沿着车的一侧绕到车后,就听他低声说道:“喂,120吗……”说话时还用手遮住了嘴巴。下面的话一直用目光跟着他的唐可娴就听不大清楚了,这时她才意识到,似乎岑伦并不想让她们听清楚自己打电话的内容,便回过头不再看他。一回身却发现那女人正用刚才注视岑伦的凌厉目光看着她,心里一哆嗦。因为岑伦挨了一巴掌,唐可娴气不过才与这女人理论的。可眼见岑伦这态度,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说话……想到这层,唐可娴忽然没意思起来,不再与那女人对视,把眼垂下了。